飞虫

王瑞
婚讯 你的婚讯并不擅长泅渡。它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先于一棵仙人掌爬进了我的耳朵。它又湿又冷,活像一只剪了舌头的猫。但我又搞不清它用什么不时舔舐我的耳蜗。 整夜,我都在擦拭它。用光了卧室里的鸽群和布,只好用上自己干燥的膝盖。它像刚从冰箱取出来的玻璃瓶那样挂满委屈的眼睛,用不堪看着我。 后来,它躺在我身边取暖。紧挨着我,毁灭着我。我不敢侧过身看它或抱它。它发着光,像被反复折断的荧光棒一样光明、寒冷。我知道。 它牵着我下床,推开我不锁的门,调亮自己身上的光,带我走进诚实的黑夜。所有的河流修好了所有的桥,所有的山林栖好了所有的鸟。唯独你的城市,雪山般迟迟不熄。 它推开你紧锁的门,我每一步都踩碎一块清醒的地砖,墙上青春的画框渐次跌落,墙壁扭曲成浓雾。你终究抵达,你确已幸福,但没人提示。没人提示,但你已幸福。 它松开我潮湿的手,对我挥手再见,跳上你漆红的烛台,钻进燃烧的淬毒的喜帖,掖好被角,冉冉睡去。 终于,我登上了你高不可攀的笑。 (2014-9-17) 头屑之王 “是樱花吗?”小男孩向妈妈问道,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好像突然走进了面粉车间。 妈妈赶紧扯下自己的头巾为他围上口鼻,母子俩逃命一般快步离开。 “也不是雪花,”惊恐的妈妈不忘回头看一眼呆坐在风中的头屑之王,说,“更不是白砂糖或盐粒。那可是头屑之王的愤怒。很快,那些花粉一般的愤怒将会堵塞并淹没那个春日喷泉。” “可是,可是,那个本来就是个坏的、不会喷水的喷泉呀。” 五十年前,头屑之王还是个健康、狡黠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因此,他睡遍了城里的姑娘。每次开房,他总要先洗干净自己的头发,因为女孩子们总爱俯身闻他的头发,十有八九都将他的脸按进怀里,借此称赞他发间好闻的皂荚味道。美好的青春岁月无所事事,他只好爱那些姑娘。 有一年,家乡大旱。村中的皂荚树只结了很少的皂荚,他却执意打下了最后的几根带走。他怀揣着干瘪的猎刀在城里虚掷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