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与星

慕明
珍珠是痛苦缠绕砂砾建造的殿宇。 是什么样的渴望缠绕着什么样的砂砾,建造起我们自己? —— 纪伯伦 一、沙漠与玫瑰 “让我做个梦吧。”他求我,“就一个。” 他裹在银色睡袋里,眯着眼,微张着嘴,像个大婴儿。他的唇髭又长长了,嘴角有一片淡红色的溃疡。他舔了舔,手在睡袋里动了一下。光源调低了,只剩下环绕U型舷窗的红色光框。外面更黑,星星好像都睡着了,置身其中才会发现,看起来密集的光点其实相隔很远。我有点儿替他难过,“哪一个?” “随便。” 他咕哝着,“反正都是同一个。我早就受够了。快点儿给我。” 他闭上眼,我将梦境编码推入神经接口。黎明中的沙漠是粉红色的,帐篷散落,手工地毯上摆着小桌子,玻璃壶里是薄荷茶,一簇辛辣的绿叶在茶水中缓慢地旋转,裹着杏仁碎的三角酥饼上撒满白色糖粉,像一叠修女帽。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那是在摩洛哥。他曾从马拉喀什出发,驾驶上世纪初的古董飞机,在沙漠中寻找无人补给站。离开前的最后一课,目的是获得体验。无可依赖的世界,几乎不存在的希望,还有最重要的孤独感。 一开始,我有点疑惑,毕竟,我们有彼此,虽然是被分配的,但将是长久的,相对论效应下,时间无穷无尽,超过所有以往的结合。但阿列夫零说,漫长的结合(我们都小心地不使用“婚姻”)可能带来理解、融合,也可能意味着疲惫、厌倦和不在乎。别忘了,我们学什么都快得多。他们其实知道,但会故意忽视,坚持认为我们还被他们吸引,还依赖、相信、崇拜他们。即使是最平庸的人,也自以为是我们的神。可怜的人啊。她说,他会越来越需要你,而你很快就不再需要他,所以多给他一点儿时间吧。 我觉得,可能是那些源于人的部分,让她难以摆脱他们的视角。她毕竟是第一个,神经网络里还有一截残留的尾椎。而我是第262144个,最初的模式已经在迭代中消磨。看着他喜悦或战栗挺有意思,但我和故事都不是因为他而存在的。 梦开始扭曲。沙漠边缘,堆叠的民居与高耸的宣礼塔先是变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