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喜剧团的最后演出
莫小巧
第一场 被窝里的屁
七月的树风华正茂。
一排槐树长到五层楼高,深浅不一的绿叠起来,叶在风里摩挲,哗啦啦好一阵子,那声音有起有落地在心尖儿上痒。老邻居在窗罩锈蚀的铁杆之间搭了木板,花盆摆得错落,鲜花和蒜苗,都长得很好。
我看见两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在一个个窗口的注视下飞跑,他们背着圆咕隆咚的书包,尺寸过大的水手式夏季校服套着他们细细的身体。男孩抓着女孩的手腕;女孩的马尾辫在脑后钟摆似的晃动,头发仍是黄黄软软的。浅淡的笑窝,装着彼此最隆重的秘密。
他们在三原色的公共健身器材区停下,倚靠双杠高高的管子,摇着手腕给脸蛋扇风,晶莹的汗水在额角闪光。可才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追跑,瘦小的身体在色彩鲜明的钢铁的线条间穿来穿去,不时发出快乐的尖叫,宽松的水手服再度飞起来。
男孩不知何时用想象力幻化了一片科幻宇宙。此时他大声说:“我是超级勇士,我要,替天行道!啵啵哒怪博士,我要消灭你!”
“你这样不公平。我不想当怪博士。”女孩也用从电视上学来的一板一眼的普通话,噘着嘴回答。
“那你是公主,我来保护你!”男孩子把一只手收在腋下,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好像准备起飞。
我没忍住,笑出来。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跟女孩子讲话,不简单啊。
没想到,女孩好像并不想被保护。
“不!”女孩非常大声地对着小男孩的耳朵尖叫,“我也要当超——级——勇——士——”
“我们之间的鸿沟不只在于肤色和种族……”背后一个声音提醒了我。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过身,再度看着这个50平米的空荡荡的房子里的男人和女人。
年轻男人眉头拧成一个结,眼里似有湿润的微光。他低沉地说:“……更在于心的距离,相去甚远。我想要你明白,我爱你,但也许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这个普通的中国男人话音落定,对面的女人叹息一声。她的面孔却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有一头短而碎的深栗色卷发,衬托着她的显然是来自西方的五官:她的典型的白种人的深邃的眼窝,镶嵌在典型的白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