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甩棍的年轻女人和戴手串的中年男人 那天上午，陈潇韵骑车10公里去面试了一家位于宋庄的新画廊。 画廊的门脸尚可，小篆写的“上下画廊”，网上只查到这家画廊今年5月刚开，投资者是东莞的某电梯厂老板，难怪叫“上下”了。 进门是一批玻璃柜，陈列了各种手串、香器，简直是中年油腻男人之家，穿过新中式家具和西式行画蛮不讲理混搭的走廊，陈潇韵已经对这家画廊的调子有些心理准备了。 展厅没开空调，陈列、打光都没有章法可言，闷热得厉害，陈潇韵不由得有些心疼画，凑近仔细看看，又不心疼了。 尤其是两张油画仕女图，色彩、笔触、轮廓都带着一望可知的应付，是对自己毫无要求的熟练工才会画出来的模样，不是没有能力，恰恰相反，是基本功非常扎实，也有天赋，因而很有自信地卡在及格线上完成，没有倾注任何的真诚和激情。 陈潇韵学画晚，天赋有限，只考上了美术史专业，大学四年，虽然有些长进，但她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跨入创作的大门。 艺术是很残酷的事情，有些东西从开始就注定了，缺乏天赋的人固然能够靠着后天努力取得进展，但那量变极难累积成质变。努力是可以从不及格做到60分的，但要到80分却犹如登天。 而能够留下来的、被人记住的艺术品，要求的是90分、100分，陈潇韵已经认了，她这一生，做不到的。 有天赋的人，轻轻松松就能爬上80分，却往往为自己的灵气自矜，不愿投入日服一日重复的训练，最终虚掷老天的恩赐。 陈潇韵对这种明明抽到了好牌，却不好好打的人最为愤怒。 展厅对面是一排装潢奢华的包厢，陈潇韵按照通知敲门后走进了“潇湘馆”。 郑老板酷似缩小版的五岳散人，光而油亮的头，改良中山装，粗大的手串，正在泡功夫茶，看到陈潇韵很满意的样子：“陈小姐来啦，很准时哦。来来来，喝口热茶。” 包厢开了空调，点了檀香，郑老板抽了一半的烟搁在一个奇形怪状的烟灰缸边上，空气里是复杂的甜腻气息，熏得陈潇韵犯恶心。 陈潇韵很配合地喝了茶，拿出简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