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读18:都市一无所有

吴琦 主编
进入伦敦 第一次的时候,我仿佛是坐着火车去伦敦。当然也是先飞到盖特威克机场,在那里换上去利物浦中央车站的火车,再换另外一趟,直奔郊外,没在伦敦城里停留,也没有见到它的样子。直到第二天,当我把行李和其他一些最能显示出旅客身份的东西,全都留在朋友住处,才一身轻松地,正式踏进这座城市。那种体验,和你一下飞机就用最快捷的方法进城、拎着箱子一边找住处一边处理惊奇和陌生完全不同。 以至于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伦敦的烟囱,郊外大大小小的民居无一例外地顶着砖红、鹅黄的帽子,经年累月,它们大多泛出烟熏过的煤黑色,是往昔工业革命留在今天生活里的一种沉默的事物。然后火车再次驶入利物浦中央车站,许多条铁轨交错,和撕扯的电线、基站一起,逐渐汇成唯一的路,此时,一种奇妙的物理性的熟悉镇定着我其实对它的一无所知——如果从外面看,这座火车站是一个砖铁结构支撑的透明大棚,过去的伦敦从这里开始起搏,从里面看,它不过是一条暗黄色的隧道,埋伏在平静的田园风光的尽头。进站之后,自然光线先消失了一阵子,车里的灯把周围事物的颜色照得暗沉、混杂、滞重,然后天光再次透过玻璃屋顶照下来,突然就规矩许多,像接受了指令似的,速度停止,隧道退却不见,人声突然鼎沸起来,一切恍如幻觉。这时候我才理解特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画的氤氲神秘的火车,格里菲斯(D.W.Griffith)电影里令人惊惧的火车,或者回到狄更斯的小说,把自己想象成一个19世纪从英国北方赶了漫长的路来伦敦谋生的学徒。 进入一座城市的方式有时比在这座城市里逗留更加重要。在此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太多兴趣去描述伦敦的成功或者失败,这些都太显而易见了,类似的论述浩如烟海,几乎所有角度都已经被穷尽,并且夸大其词。 作为现代城市的起源,伦敦当然可以轻易满足你的一切要求。老迈不堪仍然孜孜运转的公共交通,多元的种族各自生活在阶级明确的区域中,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