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肉
张敦
有一段时间,给我打电话最多的人是大亮。针对这一情况,需要说明的是——极少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给别人打。我的手机是一个多余的摆设,只发挥着手表的作用。那段时间,大亮每天打来一个电话,让我的手机极不情愿地响起。凭借如此频繁的来电,他成了和我交流最多的人。要命的是,我们每次通话时间都超过半个小时。这几乎超过了我与人交流的极限。与一个活生生的人聊半个小时,哪怕双方非常熟悉,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头疼的事。所以,在我们的通话进行了几分钟后,我便住口,无话可说。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心里说,挂了吧,大亮,让我们各忙各得吧。大亮那粗哑的嗓音独占了线路。我把手机调到免提模式,放在桌子上,让它孤独地响着。
我的朋友大亮身在千里之外,但他的声音却顽固不化地飘荡在我租来的房子里。有时他意识到我这边过于沉默,便问,你还在听吗?我大声地说,听着呢,你说吧。他嘿嘿笑一声,继续说下去。他还得滔滔不绝地说半个小时,才会住嘴。还有比这更无聊的事情吗?尽管无聊,大亮始终兴致勃勃,激情满怀。他企图用这种情绪感染我,让我以更饱满的热情与他一唱一和。我怎么会让他得逞,始终保持着冷漠的态度。我要让他感觉到,即使随时挂断电话,我也毫不介意。
我和大亮究竟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值得他不厌其烦地地打来电话?我们是高中同学,曾同住在一间肮脏的宿舍里。有一天晚上,我们翻越围墙,去网吧上网。那时互联网刚刚兴起,我完全是个网盲,大亮自认为是个资深网民。他热心地把一个精彩的网络世界展现在我的面前。这件事巩固了我们的友谊,由哥们上升为知己。毕业后,我们的联系仅限于网络聊天,没有大张旗鼓地打过电话,一次也没有。现在大亮离我很远,远在西部。他在那里推销太阳能热水器。西部的阳光很多,不用太阳能热水器的话,真是太可惜了。他的手机话费由公司买单。这是他频繁来电的根本原因。大亮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却十分小气,如果没有这一条件,他绝对不会找我聊天的。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