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方
逸薇
她躺在竹凉席上,身体像一条能够拧出水的毛巾。风扇开着,风却是滚烫的。风中带来别人家厨房的气味,水煮鱼,酸菜鱼,豆瓣鱼,麻辣鱼。怎么都是鱼,她吞了一口唾液,哗地展开扇子,用它拍打胸脯,打得嘭嘭地闷响。
有人重重地捶门,她只是像狗一样竖起耳朵,翻一个身,屁股在一旁,上身平躺,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只有查户口的、收电费的、狗腿子保安才这样没礼貌。她想。又听见咚咚咚的下楼声,根据其敏捷程度以及节奏感便确定是保安无疑。放在门口的一堆垃圾已经五天没人清理了,臭得要死。物业公司收了钱还要求门前三包。那垃圾又不是我扔的,凭啥我去收拾。谁敲门我也不开。
电话像是有话要说,响了一声,又不好意思开口。隔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哼哼个没完。她猜想是保险公司、调查公司、电信公司或者骗子打来的。她冷笑着抠掉眼角的软垢。要说钱的话就滚蛋,骗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她把收音机打开,里面在唱京戏。咿咿呀呀的,听不懂。她忽然想起生活在旧上海的那个女人了。她滚下床,光着脚跑到客厅里取了一张废报纸,用剪刀从中央裁出一个圆圈来,把它套进脖子。报纸四处翘着,硬朗得像犯人的枷锁。她在镜子面前皱了皱鼻子,扯下身上的报纸揉成一团。一点也不好玩,还弄得一身油墨。
天气热得令人想蜕皮。她搬出一个比较大的洗脚盆,盛满清凉的自来水。脱掉衣服,先是把脚放进去,不冷。又把屁股放进去,不由得咝地抽了一口凉气。撩起一些水往脸上浇,一股热天里独有的浑浊液体便流进了嘴里,油腻的,还带着汗水的咸味。这个盆子不光用来洗脚,也洗屁股,洗澡。塑料质地容易附着香皂的白垢,要用手擦拭之后才能涮掉。她就坐在盆子里玩那些白垢。不一会儿水被她的身体温热了,她怔怔地把脸埋进两条腿中间,头发也搭进去,肚皮挤出两条厚厚的脂肪。
还吃什么饭,这鬼天气热得想凿壁透风。她光着身子躲在窗帘背后张望,对面楼里有一面镜子反射过来,明晃晃地。她感觉血液上冲,立马拨通物业公司电话,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