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长在天边上

唐棣
朋友 母亲死后,父亲给我来过一通电话。当我从水房被同学揪着,一手提暖壶,一手举着脸盆,摇摇摆摆地从下课的人流中走过去,来到传达室,父亲在电话里多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门的老头把电话递给了我,身后的同学这时才把暖壶和脸盆接了过去,然后他们看着我。这件大事在电话里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你妈刚走。”就像学校门口走出去了一个人。然后,电话很快地挂断了。等我从学校请假,赶回老家马州,一进院子,父亲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了我一会儿后,很快走到我跟前,又把电话里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门口。对于聚集在门口来吊唁的人来说,父亲就是不一样的人。在大部分村人的感觉中,似乎没什么能让父亲停下脚步,包括母亲的死,他总要在院里来回地走动。有七八年时间,马州人很少见得到他的影子了。我也知道,处理完葬礼,他又要走了。临走前,他对我说:“没事少打电话!” 现在,我不得不打这个电话。说几句后,他在电话的那头又开始不耐烦了:“你想清楚了就来吧!”按他在电话里给我的地址,好容易找到了那座桥。而眼前的一切又让我有些绝望。我看着眼前唯一的一对桌椅,对他说:“我睡在上面?”我觉得父亲根本没把我的话当真,或许没觉得我真要来。他吃惊地从那把椅子上抖直身体,站在桌边,手按在翻着木皮的桌面上,视线从桥摇向了房顶。 当他的眼神看起来没那么尴尬时,他又坐了下来。椅子吱呀作响。他指了指二层,手又按回了翻着木皮的桌面上。 这时,一层尘土缓缓落下,他的视线也从房顶摇向了桥。 父亲安排我在这栋楼的二层住了下来。他说:“既然来了,可要小心点!这里不同老家。”看他走下了楼。这里的新鲜让我睡不着。有几条绒毛光线从那扇陌生的小天窗里,垂到了我的眼皮上。我这么想着,彻底放平了身体。楼梯吱吱的响声也停了。我抹了抹,眼皮有些痒,就这样到了第二天,阳光铺满了我打着赤膊的身体,眼前是亮堂堂的。我抹了抹眼皮。这时,才看清昨晚周围的黑影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