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赛郊游
路魆
绞刑山索隐
夏季是攀登绞刑山的好季节。可是那些年,我充当了一头拦路虎,守在绞刑山的唯一入口,一座位于半山腰的牌坊,不厌其烦地向各路登山者宣读劝诫词,劝他们不要进入绞刑山。我的嗓子都哑了,泉水也缓解不了这种焦躁的陈年喑哑。他们说我是山霸,还想留下买路钱贿赂我,放任他们进入深山远足。但我劝返他们不是为了搜刮钱财。
绞刑山的顶峰,有一座绞刑台,是古时绞死罪人的行刑之地,包含公开处刑,以及在夜里执行的私刑与复仇。在战时,它被敌人利用,绞死了我们的父辈与战士。父亲说过,那些不听劝诫非要硬闯的人,一旦见过绞刑台后,皆被梦中的幻影掐着脑袋、勒着脖子,猝死在清晨或日暮的睡眠中。他曾在山上的露营地里发现过这样的死者。所以,我在此请求、劝告、勒令:不要再进入绞刑山;那座沾满鲜血的绞刑台,更是不祥之物。
——我不确定这样说是否还具有说服力、震慑力。如果有人在听完后,反而对绞刑山更有好奇心,千万别以为我是在使用激将法。
“那什么……劝诫词?在文章开头就该写出来,”我身旁有一个微醺的饮者,朝我的笔记瞟一眼后说,“警醒无意间看到的读者,比如像我这样的人。”
“不行不行,”我立刻盖上笔记本,“那是因为……”我实在写得太入神,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坐在了我旁边。我本应斥责他的偷窥行为,却忙不迭地先进行了自我辩护。
“酒会让你冷静一点,要喝吗?”
他又喝一口酒,望着我,期待我的故事。但我没有故事可说,只是再也无法掩饰下去了。这位饮者虽然喝醉了,有些口齿不清,但看得出来,他刚才提的建议是真心实意的,态度也是严肃的。我也就释然了,于是打开笔记,推到他面前,让他看看我在写什么。我想告诉他,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还是别说了吧。一旦开口就是欺骗。我处于一种正常的衰老状态中,但还没老到记忆快速衰退的阶段,然而这段无数次自我口中说出的劝诫词,随时日模糊淡去,再也无法完整地被我重复一遍了。因为词语的破碎,它如今已失去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