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离欢
陈胖皂
一 断弦
泉鸣山有泉鸣寺,山后翠竹林立,中有竹舍。时有木鱼声声。
这日,幽静里绵延的清脆忽地断了。一个和尚立在门口,一袭僧袍似是不合体,鼓囊囊裹着肉身。他伸个懒腰,目向落叶飘零的林子长啸一声,叶落得更多了。
和尚眯了眼,合十双手,轻念佛号:“阿弥陀佛,你迟了。”
“明明是你出来迎得早,还说我迟。戒觉,作为出家人,你这样谤我可是破戒的啊,就不怕佛祖怪罪?”
循着声音,落叶飘摇间出现一个影子,看时一步一步似是奔跑,却也轻盈非常。身上鸦青锦衣片叶不沾,和竹青融到一处,分不出哪个是竹,哪里是人,只他身后的绛色包袱格外打眼。
“胖和尚,偷吃肉了吧,又胖这么多。”
来客行至和尚身前,笑嘻嘻的,伸手就戳和尚肚子,毫不避讳。和尚侧身轻巧躲过。来客嘴角带笑,手腕一翻又朝和尚圆滚滚的肚子去了。
和尚这次没动,任凭来客嬉笑揉捏,一脸无奈里夹着欣慰。他开口欲语,忽然目光一凛,止住来客玩闹,望向竹林隐于落木间的小径,“你惹了麻烦?”
“麻烦?”来客面露疑惑,蹙起眉头,随着和尚望落木萧萧,猛地一震,右手拳击左掌,侧身摘下背后的包袱,“嗐,才不是什么麻烦。这一路过来,也就因这个我住了步脚。”
和尚不等来客打开包袱,将他推入屋中,道:“回头再说。”
来的是个少年,十五六岁光景,衣衫清朴,手执一方木盒,一尺见长,三五寸宽,行色匆匆。径自走到和尚面前,还鞠躬施了礼,复又向一旁去了,少顷又绕回来。
“大师傅,若您见到一个背了绛色包袱的公子,可否帮我将此物转交?是他遗在我这里的。”说时,躬身将木盒双手递上,目光里满是焦急。
和尚不说话,也不接,直站在那里。
少年似是认定了眼前的和尚,也直愣愣地擎着木盒,一动不动。
落叶窸窸窣窣。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二人仍立在原处,只是少年那端起的手,已经颤巍巍了。
“好。”和尚虽不解少年这莫名的固执,亦知这木盒并非屋内来客的东西,终是应了,伸手接过,沉甸甸的。
少年见木盒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