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生活

阿袁
镜花 认识鄢丽,是因为费尔明娜。 费尔明娜是我的学生,严格地说,她也不算我的学生,只是旁听了我的一门课。她是孟教授介绍过来的。有一天,我们系的孟教授打来电话说,他的外甥女,在政府某机关工作的,特别爱好文学,想旁听中文系的课,他查了半天课表,觉得只有我的选修课文学作品选读对她比较合适,不知能否让他外甥女旁听这门课。 我当然想说“否”的,我的脑子又没有出毛病,怎么可能愿意让一个外人来旁听我的课呢?而且这外人还不是一般的外人,是孟教授的外甥女,孟教授可是我们学校的教务督导,专门监督老师们上课情况的。让他的外甥女来旁听课,那不等于在我的课堂上安插个卧底?我上课风格向来散漫的,喜欢跑野马,还喜欢文学八卦——我美其名曰“知人论世”。有时天气好,阳光明媚,我性情一起来,还会学苏格拉底,把学生带出教室,在外面草地上团团坐了,一边享受大好阳光,一边上课。因为这个,我被学校通报批评过的,系主任也找我谈过话,几乎痛心疾首地劝我别再搞什么苏格拉底式教学了。搞那些鬼名堂干吗?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里行不行?我每次都说行行行的,但说过了也就说过了,过些日子,我还是会“旧病复发”的,没办法,学生总怂恿我,而我这个人,又不怎么经得起他们怂恿,三下两下的,就把讲义一丢,呼啦啦把学生带出去了。我实在喜欢看学生们坐在阳光下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们在外面和在教室里的样子有点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呢?用曹雪芹的比喻来说,是珍珠和死鱼眼睛的差别。他们在里面,是死鱼眼睛;可一到外面,就成珍珠了,一颗颗都很有光泽,耀眼得很。我在家这么形容的时候,老公听了好笑,什么珍珠?那是太阳的反光好不好?我老公是搞物理学的,根本不懂我这个文学老师在说什么。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反正我偶尔就要这样上一回课的,忍不住,而且我也心存侥幸,毕竟被督导捉到的概率是非常小的,我们学校大,大到三千多亩地呢,教室多,多到几百间,而督导们年纪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