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关山
雾桥
月渡关山
第一章 风雪别
世人皆知,北燕太子为救回他的白月光,三月内攻下南雍三十城。
无人知晓,那白月光,是三十城中凛州的营妓。
更无人知晓,他们口中待踏平的“敌国”,是我的故国。
我离开时,凛州正在下雪。天地缟素,像一场无声的国丧。
没有人为我送行。故国已将我抛弃。
所以,当那零碎而固执的马蹄追来时,我竟有一瞬的恍神。
——他竟醒了?
今早离开时,他尚在昏迷,唯有那只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仿佛那是溺亡前最后的浮木。我几次费力掰开,他却倏然睁眼,眼底血丝纵横,嘶哑地挤出两个字:
“别怕。”
随即,又沉入无边的昏黑。
我不知他此刻从哪儿爆发的力气,竟能拖着这身残破之躯,穿过北燕人的弯刀与箭雨,追到这里。他身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那是我离去前,亲手为他换上的。
心口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又冷又疼。
我猛地转过头,对身侧的赫连昭扬声道:
“他左肩新伤未愈,攻他左臂!”
声音斩碎风雪,没有半分犹豫。
话音刚落,北燕侍卫的弯刀齐刷刷折射出寒光,精准地对准了他的软肋。那是他半月前,为从刑场上救我,硬生生用肩胛扛下穆帅一刀留下的伤。
他猛地勒住马,马儿吃痛嘶鸣。赤红的双眼死死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也灼穿,嘶吼声穿破凛冽的风雪:
“关、渡、月,你又......弃我?!”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忍痛的闷哼。
我无暇细究那声音里究竟是蚀骨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因为我遇见了更棘手的问题——北燕的马镫太滑了,我踩着南雍带来的矮靴,试了三次,竟都未能翻身上马。
直到赫连昭伸出大手,轻而易举地将我抱起,安稳地置于鞍前,动作熟稔得像从前千万次。
他低沉的声音裹着热气落在耳畔:“别怕,再没人能伤害你了。”
我乖顺地缩在他怀里,任北风猎猎,将那点不合时宜的冰凉水意从眼角擦去。
余光里,陆峥的亲卫已经赶到,将他救了回去。
马车颠簸着,驶往北燕国都。
车外是赫连昭的亲卫铁骑,蹄声沉闷,如同送葬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