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纸 在我生活的这个国度，有一座城市与任何其他城市都不相同。城里的人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无形的玻璃纸。房屋虽然外表厚重，由花岗石或混凝土筑成，却仿佛只是空洞的立面，街道也显得虚幻。多年来我频繁来这里，但总记不住街道的名称。我把几家商店、几座实用建筑当作路标，始终走的是同一条路。 对于沿途的一切，我所知甚少，印象中只有一座架在河上的老石桥，一道跨越翠绿田野的渡槽，以及远处雾蒙蒙的山丘，这些风景像是梦境。这座城当然有它的历史，但那历史也被罩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纸，对我来说，它是虚幻的，正如它的居民、房屋和街道一样。 然而我定期去那里。即使后来再没有理由去，我也常常想到那里，几乎每日如此。 昨天我看了一部电影，讲的是这个地区一位著名的瓷器匠人的一生。我去看是因为我的弟妹在其中客串了一个角色。我喜欢这部电影，但我无法将电影镜头下那些实实在在的地点与萦绕在我心头的那座城市联系起来。 在那座城市中心有一座房屋，它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不论我在地球上任何地方，它都牵动着我的思绪，让我一天打很多个电话，或是奔向车站，驶上公路。那是一座新建的多层楼房，有两个单元，外墙涂着粉红色的灰泥，窗户下半部有玻璃护板遮挡，两三个阳台上摆放着开花的植物。房子前面是一个禁止汽车进入的小广场，那里有几棵树、几个花坛，还有几张长椅。 从火车站走到那里只需要一刻钟。我不坐出租车或公交车，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就开始走。有时我会在咖啡店歇一歇，抽支烟。咖啡店和街道对我来说也是虚幻的，但我需要一个可以停顿的站点。 有时我对自己说：“去找张纸来写点什么，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城市，肯定能从这里挖掘出点什么。写一个短篇，一首诗，天啊，写吧，如果你真是个作家！” 但是我的笔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玻璃纸，我的手没有力气将它从中抽出。我自己也像是中了魔，被玻璃纸罩住了。走路，我还是做得到的。有时我会绕很远的路，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兴奋不已，但我知道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