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甄妮
冉冉
如果认知的门净化了
一切将呈现本有而无限
〔英〕威廉·布莱克 第一章 失与眠
1
2002年早春的一天,甄妮随叶滋滋的小姨金枝,从杭州飞回家乡壹江。
那时的甄妮还不知催眠为何物。哀恸与绝望先是挤占睡眠,继而损毁健康—她眼圈乌青,肤色蜡黄,原本丰润的脸颊瘦削脱形……看上去比闺蜜滋滋更像绝症病人。
滋滋临终前身体疼得厉害,虽备受煎熬却镇定安静。她对父母亲昵感恩,对日夜陪护在病床前的甄妮依依不舍。她对父母说,你们不要为我悲伤,甄妮就是你们的女儿,她会替我爱你们,也会替我好好活。叶妈妈早已将这个温善真诚的姑娘当成女儿,滋滋爸却一直不待见甄妮跟滋滋走得太近。
滋滋住院不久,甄妮也患上了罕见的瘙痒症,于是开始以钻心的痒陪伴滋滋的疼。滋滋不时去摩挲甄妮的手背:不是止痒,是止抖颤,但无论怎么克制,她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滋滋虚弱地苦笑:“看看,我的疼都成你的痒了呢。”其实她明白,甄妮的痒是她内心的苦痛化装而成的。
滋滋的时间本来会更长一些,但她不想再拖延,说是疼得实在受不了—实则是心疼甄妮。甄妮太痛苦太难受了,所受的煎熬一点不比她自己少。
滋滋走得平静。临行,她调侃说,自己的生命太过完美,再不走,难免影响到人间的公正。她带着满满的爱和祈福上路,甄妮却痛不欲生。送别滋滋的第三天,处理完个人事务的她服下了超量三唑仑。
金枝发现甄妮赴死事出偶然—当晚她俩通过电话,收线后金枝突然觉得对方状态异常,于是再度拨打小灵通,可一直是忙音—直觉告诉她肯定出大事了。
在去往甄妮处的的士上,金枝径直拨通了120。一小时后,搂着深度昏迷的甄妮,身为职业川剧帮腔演员的她悲怆长啸:“你不是说好要替滋滋活着吗?只有你活着,滋滋才不会真的离开!”
七个七天,四十九个奇异的日子,甄妮很少合眼。金枝照料她的日常起居,她偶尔也照料金枝。那样的时刻,是她把对方误认作滋滋了—金枝跟外甥女一样大眼妩媚,身材高挑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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