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光阴

苏先生
一棵树顶住的房子 有一间房子在暴雨中,在风雪中,在暗夜里,它独立在那里,连接起我整个童年里关于生死、关于家承、关于亲情的诸多记忆。那不再是一间房子了,而是我生命里的一个盒子,我对家庭、对生命的许许多多的感知都在那里。现在,我第一次打开它。 独居的三伯 能记住事儿以后,我全程参与的第一个葬礼是我三伯的,他上吊自杀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因为我的老师前一年得了疯病,导致所有学生的课业都被耽误了,校长让读了两年一年级的学生们上了二年级,其余的留级,我就在留级的那一批人里,这样我就和弟弟同班了。我们那里没有幼儿园,第一个一年级当幼儿园上。 那天早上第一堂课才上了五分钟,老师突然从讲台上下来,走到了教室外面,一分钟后回来,把讲桌上的语文和数学作业本翻找了一遍之后抬头,喊我和弟弟的名字:“带上你们的书包,回家去。” 我愣了一下,照做,走到教室门口,看见母亲站在浓雾里。那天的雾出奇地大,连校园里的树都看不清楚,只有几排平房依稀能辨出。出了学校往家里走的路上,母亲跟在我们后面,发出颤抖的声音,说:“你们三爹上吊了。” 三爹就是三伯,我们那里管父亲的兄弟叫“爹”,然后按照他们的年龄大小在前面加上序数。 听到死讯的我刚开始没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心里着急,脚步却没有力气。走了十来步,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喘不上气,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当时我还不理解“难过”这种情绪,如今想来那一刻的感觉就像喝醉难受一阵子后的呕吐。 上吊?好好一个人为何要上吊?! 那时的我对这个词虽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想象那个场景、步骤,试图去体味疼痛,继而产生了一连串的问题:绳子是什么时间开始准备的?死心是何时起的?什么时间把自己吊到房梁上的?为何选在那里上吊?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拼凑这些问题的答案,哪怕是几十年后的今日,我和家族里的人小心翼翼地谈起三伯时,总想多问几句,多了解了解三伯,有时候却也惧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