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寨子里长大的女孩(节选)
扎十一惹
代序 内心的房间
我的精神世界里有一部分内容,是我无法直接与他人分享、他人也没有途径走进来的。就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它有门,但推不开,别人进不去也看不到,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房间的存在,并一直在从中汲取能量。
我思考了很多天这个房间究竟是怎么建起来的,是什么构成了我内心最深处或许永远都无法与另一个人产生共情的部分。今天和阿爸聊天,聊着聊着我似乎找到了一点点根源:一是我的童年跟大自然和动物的充分接触;另一是我父亲天生的浪漫体质。
我是“动物的孩子”,这样讲一点儿夸张的成分都没有。我的成长环境里有各种各样的家养、野生动物,它们直接参与甚至干预了我的成长过程。
在进汉族学校读书以前的六七年里,我几乎二十四小时和动物们黏在一起。农村,尤其是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的农村完全没有细菌和微生物的概念。如果我现在闭起眼睛,几乎不需要任何记忆和情绪的铺垫,我能非常直接、非常具体、非常真实地感受到我的狗狗,一只巨大的中华田园犬的触感和温度。每天午饭过后大人们出去做活儿,它会把我抱在它的胸前,我们就那样睡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夏天的微风轻轻吹着我额前汗湿的头发,蝉鸣鸟叫,屋后的小渠有一丝丝微弱的流水声。差不多睡到两点苏醒,它会大力舔我的头发和脸上的汗水,我被它舔得发痒,哈哈大笑,然后我们就会一起疯跑着去玩别的东西,或者去地里帮大人做活儿。每当我累了想再度躺下,它的怀抱就会一直在那里等我。阿妈在家中生我的时候,它就蹲在旁边看着,看着我落地,看着我走路,从我是个婴儿一直带我带到它十三岁去世。
田埂上、山林里、阁楼上、青石板上,还有雨天的稻草垛,我们一起午睡过的地方太多了,这些堆积的触感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以至于不需要有意去想,那种感觉就一直跟随着我的基因在长大。
那个时候我那个状态的小孩几乎没有规则可言。除了基本的价值观和道德概念,家长没有功夫也没有某种约定俗成的传统去规定小孩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彝族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