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子尧说起刺杀胡猛的事，婉珍还以为是个玩笑。她总不能当真吧，毕竟他说的是杀人，而且要杀的还是汪政府在本地的高官。这又不是拍死一只蚊子。 明子尧的话头来得十分突然，让正在化妆的婉珍有点措手不及。起初她以为他这不过是争风吃醋——她今天晚上要去陪胡猛，明子尧一定侦悉，所以前来阻挠。他善妒，对于胡猛就尤其如此。 “你要杀也得等我做完这笔生意。”婉珍扑完粉，从镜子的角落里看他。她的玩笑向来蛮横，也说明对明子尧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明子尧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十分轻松地笑了笑。“你得去，你不去还杀不了他。”他说。 婉珍这才注意到，这一天的明子尧与往常有许多不同。他的脸阴沉沉的，像落下了一块乌云。他的语气比从前都要坚定和干燥，坐卧的姿势也不太自然。甚至连脖子下的衣领也变得更白一些，婉珍觉得奇怪，因为明子尧向来不是个仔细清洁的人。不过最古怪的还在他左手腕上的那串念珠——老树皮一样的纹路，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也不嫌硌手。 “日本人就要输了，南京这边也会很快，到时候就是重庆的天下——这些你都知道？” “你说了不下一百遍。” 明子尧很喜欢在婉珍的面前谈论时局，尽管心里清楚她并不关心。不过明子尧还是一再地强调——他们也是南京的人，重庆赢了，就是他们的末日。 而唯一的出路，就是杀掉胡猛。 “胡猛的名字，已经上了重庆的汉奸录。” 婉珍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是在意胡猛，而是担心明子尧。 “谁的末日，你可说清楚。” 明子尧跟胡猛其实一丘之貉。胡猛是政治保卫局的局长，也就是本地的间谍头子。明子尧级别虽低，区区一介股长。但两人干的都是特工的脏活，谁手上都不干净。 “我不过是个妓女，你们男人的仗可别打到一个女人的头上。” 然后她又补充：“重庆赢了又怎样，我就不信重庆的人不嫖。” 明子尧笑笑，有些惨然。“总之，你还是要变成重庆的人——早晚都一样。” 婉珍有一种朦胧的感觉，那就是明子尧已经向重庆投诚。她虽然不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