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变化

朱一廉
一 这一天,在接到书信翘首以待半年之后,玄白老人终于在瓜棚下见到了久别的弟子大槻玄泽。两人如今都是斑斑白发;初见的时候,玄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在玄白的私塾天真楼里念书,那时的玄白反侧于《解体新书》的翻译,每日里对前野良泽和来访的中川淳庵、小野田直武等人念叨着,“真想在瞑目前看到这作品行世啊!” 如今的玄白因天延之福自号九幸翁,完全是享天年的当世黄绮;弟子玄泽也已成为一方大儒,扬其宗风、与赖山阳相颉亢,中年更立芝兰堂传经授业,一时桃李天下。两个老人每次相见都感叹昔人故去、旧日如梦。当初《解体新书》的同人都已弃世,命硬的前野终究也没能活过自比贾生的玄白;而玄泽门下,位列芝兰堂四天王的山村才助也在去年亡故了——彼时其正是38岁的壮年。两位老者每每在书信里慨叹着旧闻、哀感那新故去的人物。 “最近我才听到消息,林子平先生原来已经故去15年了。先生想必知道这件事吧。” “是啊,林子平因为私自流布《海国兵谈》遭幽闭,以后几年,听说他还立下六无斋的号,说什么‘无亲无妻无子,无《海国》印版,无分文,即使如此这般也无意求死’,说出这样执拗的话来却不像同学而像萨摩人了。” “毕竟也是一时的豪杰啊!虽然胸襟上风云扰扰,可能也怀着我辈所没有的眼界吧。六无倒是和先生的九幸有些形似。” “《海国》盛行一世,百代之后,论及开局面的当还是吾辈的《解体新书》。” “当如先生所言。这些年里,每慨叹人物辈出,献王策、兴道论、述理气;我辈当时只是揣物性、举类目,都还不敢出入门庭。以一身之牢牢观众人亦牢牢。百年之后,连我孙辈也谢世,时过境迁,名物自名。也许门庭无人,春芽自振了。” “微风发,春芽振。磐水翁也慨世起来了啊!” “看那《近思录》一党崩坏,才发这感叹。况且,微风的话,还真是个命门哪。不可妄举,不可妄举。” 原来,玄泽磐水的号,起自《荀子》“人心譬如磐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是无须眉而察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