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维根码头之路

[英] 乔治·奥威尔
一 清晨钻入耳中的第一缕声响来自磨房姑娘们的木质拖鞋在鹅卵石小道上的敲打。比那更早的,恐怕便是工厂的集合哨声了,尽管我从来没有在醒的时候听到过。 我的床在右手边离门最近的角落里,床脚那头还挤着另一张床,两张床紧紧地挤在一起(只有这样放才能开门)。于是我每日只能蜷着腿睡觉,否则就会踢到另一张床上那个人的后背。那张床上的房客是个叫雷利先生的长者,在煤矿“顶上”勉强做个技师。好在他每天五点便要去上班,之后我才有幸伸直腿好好睡上几个钟头。我的对床是一个苏格兰的矿工,遭遇了一场矿难(一块大石头在他身上压了好几个小时才被人撬开),拿了五百磅的赔偿金。他四十来岁,是个高大英俊而又强壮的男人,稍稍泛白的头发和修剪整齐的胡须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兵长。他会在床上抽着他的短烟斗一直躺到午后。还有一张双人床则被各种旅行推销员、报纸推销员和按揭推销员占用着,他们通常只住几个晚上。这张双人床大约是这里最好的一张床了。我在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这张床上度过的,不过后来不得不转而让给新来的房客们。依我看来这张床似乎就是一个“诱饵”,所有新来房客的第一个晚上都会睡在这张床上。房间里的每扇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并且底下用红色的沙袋抵着。每天早晨,这房间臭得就像个臭鼬笼子。人在房间里的话是无法察觉的,但倘若你一早出了门再回来,这恶臭就会像一记重拳扑面而来。 其实我从未留意过这间屋子里有多少个房间,不过奇怪的是在布鲁克一家来之前这里便有了浴室。屋子楼下是常见的敞开式厨房,接连着客厅,每日烟雾升腾。屋子的唯一光源来自于一扇天窗,因为房子一边是一家小店,而另一边是一个储藏室,连通到某个更深不可测的内脏贮藏室。一张不成形的沙发堵住了贮藏室半边的门,而沙发上倚坐的则是似乎永远抱病,裹着脏兮兮的毛毯的房东太太:布鲁克夫人。她大而蜡黄的脸上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焦虑,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什么毛病。不过以我的推测,大概只不过是因为她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