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奋身一跃

鲸书
又有犯人出狱了,亲戚朋友一大帮人,在监狱门口拖串鞭炮,缩着手点燃,一扔,噼里啪啦一通炸响,满地碎红纸。监狱外墙4米高,上面扎着啤酒瓶的绿色碎玻璃,围着铁丝网,铁丝上挂着一只小麻雀的尸体,已经干枯了,好像随时会碎成粉末被风吹走。狱警赵志刚杵在监狱二楼的小窗户上望了望,“犯人们都有出去的时候呢,我们搁这就是无期。” 他回到座位,继续记监狱里的“青菜粉笔”账。风一吹,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儿刮进来。 与赵志刚共事了16年的狱警们都不知道,他有一套淡黄色、“特别侉”的风衣,他只在与“我音乐圈”的朋友们喝酒时才穿出来。“音乐圈”的朋友指音乐老师、琴行老板和酒吧歌手。最牛的一个,是“二手玫瑰”乐队主唱—的朋友,没有专业乐手。天赋、机遇、胆量、勤奋,成为职业乐手的考验太多,他们都是被筛掉的、不得志的分母。 14岁起,他疯狂地迷上齐秦,一个遥远的、来自陌生岛屿的声音。他梦想组乐队,混北京,出专辑,成为“音乐圈”的人。现实是,他如今 38 岁了,自打警校毕业分配到黑龙江一座小城的监狱后,除了偶尔出差,他从未离开过小城,从未去过北京。 曾经的音乐青年被琐碎生活磨平。赵志刚仍旧喜欢“美得让我这心吧,软软的”东西。可其实他觉得自己和身边每一个上班怕犯人逃跑、下班喝酒撸串抱怨体制抱怨待遇的同事已无任何差别。他们的脸和肚子一起,逐年肥软松弛。 他仍狂热地爱好音乐,监狱节庆只能唱“特别正的、祖国母亲啊长江黄河”,同事不擅长也不喜欢,就他认真对着屏幕上的词,微闭着眼,手捂在胸口,沉浸投入,一字一句。 同事撺掇他去参加选秀,“一个说成了给我当司机,另一个就说那我当保镖。”他仔细看完《中国好声音》,着重和哈尔滨籍的选手做比较,觉得自己不仅老,还是“业余中的业余”。 仅有的舞台只是监狱的文艺汇演。往年经典节目是男犯人跳舞,戴假发、穿大红裙子,扭一下,底下就吼炸了。有一年,赵志刚自告奋勇,跟犯人们排练,唱零点乐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