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海

陈培锋
毋庸置疑,我是罗镇人,我的户口本、身份证、驾驶证、档案等等具有证明资质的东西都可以证明我是罗镇人。 我在罗镇出生,在罗镇长大,已经三十二年了。我的父亲是罗镇人,我的祖父是罗镇人,我的曾祖父也是罗镇人。我熟悉罗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店铺,每一户人家。 清明节,上山拜祭祖父回来的路上,我们走在广阔的菠萝田里。午后春风徐徐吹来,菠萝香味泌人心脾。 关于罗镇的故事你都写完了吗?父亲突然问我。 差不多吧。面对父亲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有些愕然。 这些年,我写了一些关于南海之滨罗镇的文学作品。从我出生的八十年代开始到现在,我的经历以及我的见闻,罗镇渔港的从无到有,罗镇少年的血腥往事,罗镇青年的励志经历,等等,我都写了。有时候,或许是太熟悉了,我对这片生长之地产生了无法书写的感觉。 你要去找天浪公,听听他的故事,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 我知道天浪公,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老人,已经80多岁了,身体健壮,声音洪亮。每次开社戏,他都要先讲话,并且念一长串名字,那是罗镇人筹款请戏的明细。他孤身一人住在一栋二层老房子里,一个远房亲戚在照顾他的三餐。 我推开他的院子的门时,正好看到他躺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他睡着了,一本《雷剧唱段选》掉在地上。 我不敢惊醒他,自己找了一张矮木凳子,坐在他旁边,捡起那本《雷剧唱段选》,找一些熟悉的唱段哼唱起来。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才醒来。他是认识我的。 我的大才子,你怎么不叫醒我。 被他这么称呼,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应该是罗镇第一个写了书的人。前年,我的文集出版后,他曾在某一天的社戏开始前,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介绍我和我的书。我与罗镇其他渔民后代稍微不同的经历,被他大书特书,大赞特赞。 他听了我的来意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拿起脚边的水烟筒,从上衣的口袋里抽出一小簇烟丝,放在烟筒嘴上,点上火,猛猛地抽了两口,烟筒里的水咕咕作响,他慢悠悠地吐着烟气,眯着小眼睛,望着天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