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家族

宋倩文
贺路遥觉得,一定是名字起错了。路遥,听上去就是走到头会很累的人生。所以一般来说,走不到头。她停在半路上,气喘吁吁,在找一种经济又体面的死法。 通常使用的那些——割腕像殉情,上吊受罪,跳楼惨烈,吃安眠药则过于孤寡了。恐怕还会变成一则新闻。她不需要化名,也不想被打马赛克。人生最后的愿望,就剩默默无闻闻了。 一年前,贺路遥等着升职,打算再买个房子,就能跟陈植结婚了。 她那时在家居公司上班,负责编写新品推介手册。一款沙发的尺寸,高和宽被她不小心对调了,线上购买的退货率和投诉率激增,贺路遥顺理成章地失业了。她抱着装满了破烂玩意儿的纸箱站在公司楼下,柳条摇荡,玉兰含苞,陈植从黄色的单车上下来,对她说,没事啊,我养你。 多好的春天啊。 这一年,贺路遥吃喝住不愁,但两人不再做爱了,也不拥抱也不接吻,走路都怕碰着对方。每天晚上陈植躺在身边,就像个植物人似的,平坦安静。贺路遥趁他睡着时,偷偷探过他的鼻息,原来还活着啊。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一声叹息,这爱情到期了。 陈植没等过期,就主动搬出了那个家,猫和一切都留给了贺路遥。大概因为没有爱了,两个人还能好好说再见。告别的那一刻,贺路遥觉得陈植只是下班了而已。她也不哭不闹,决定出去工作好了。谁知当天晚上,家里就被偷了。 小偷得多轻手轻脚啊,贺路遥真是毫无察觉,还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日上三竿,家里被洗劫一空,门大敞着,猫早不知去了哪儿。 贺路遥使用剪刀大法各种大法,找到了许多花色相似的猫,但都不是跟她相处了六年的那只。她坐在当初捡猫的垃圾桶旁边,大哭了一场。人们看见她,垃圾都不敢丢了,绕道走。 哭够了,贺路遥回到乱糟糟的房子里,连续地点家门口的外卖。二十三一份的饭,有时加份泡菜就变成二十六,配送费始终五块,十六一杯的奶茶,送到家就变成了二十一,她每天坐如钟也要消耗两份饭一杯奶茶。 晚上几乎不开灯了,剩下的电都用来支撑电脑和手机,给各种各样的公司投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