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毛老师的老公下岗了。这件事是妈妈告诉我的，她和我爸爸在学校门口开了个修车店，学校的什么八卦他们都知道。 毛老师是个圆滚滚的胖女人，肚子比奶子还高，她总是挤着双下巴对我说，“董琼，把你的鼻子擦干净，否则就给我滚出去。”我便掏出黑黢黢粘乎乎的手绢，往鼻子下面揩两下。“拿纸，拿纸！”她会一边踢我的小腿一边着急地说。我左边的小腿被踢出了一块乌青，她看见了，还专朝那儿使劲。我疼死了。 毛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是张梦圆。张梦圆她爸在镇中心开了一家洗车店，据说洗车店旁边的德克士也是她家的。那可是全镇唯一一家德克士，我从没进去吃过。后来，张梦圆她爸还给毛老师的老公解决了工作问题，毛老师每次看到张梦圆，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她会搓着胖手上前对张梦圆说话。这个时候的毛老师和踢我小腿的毛老师是两个毛老师。 张梦圆总是用两个橡皮筋扎一个辫子，上面绑一个，绑一半儿头发，下面绑一个，绑全部的头发。我看着她的辫子，脑海里总浮现出她的妈妈慢慢帮她绑头发的画面。我的头发很短，也很乱，乱得像冬天的草丛。我头发上经常粘着五颜六色的粉末，那是张梦圆她们朝我扔粉笔时留下的。我向毛老师告过状，“她们为什么不扔别人，只扔你？”毛老师的笑容很冷，让我打了一个寒噤。 下半学期开学不久，毛老师就领来了一个新同学。那天我们刚上完体育课，从操场汗涔涔地回到教室，看到毛老师和新同学站在讲台上，毛老师低着头翻看教案，新同学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从空空的教室转向进教室的我们。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鼻子小巧而挺拔，他的嘴巴灵动而俊俏，他的眼珠子又大又亮，像张梦圆带来给大家吃的黑葡萄。他的脸很小，是毛老师的二分之一，皮肤水嫩水嫩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张梦圆带来给大家看的洋娃娃。他好漂亮啊，我在心里感叹道。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一下就红了。 毛老师抬起头，似乎看了看我，又似乎没有看，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大家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