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长安
阿莫肥吉
(一)
长安下过第一场雪后,楚虞随军回来了,听闻大军入城时分外热闹,百姓夹道相迎,随马欢呼,楚虞走在队伍前面,一身玄甲,容色焕然,活脱脱的年少英雄,惹得长安城里的姑娘们意酔神迷。
但我没去看他,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去岁初春,我在长亭送他西去时,顶着料峭春寒立了半个时辰,只配看他与王家十六娘依依不舍,连一句惜别也未曾说上。
兴许是那天的寒风太猛烈,我回去后就染了咳疾,卧床数日,嗓子都险些坏了。
但我在病榻前头,也不忘给楚虞写信,说一些长安城的事。可惜闺中无趣,长安也无趣,我企盼着他能在回信中说些西域的趣事,他却连个纸片也没送过。
我送给楚虞的信了无音讯,我等得心灰意冷,终于决心不再理会他。
今日,圣人在宫中设宴,为凯旋的将领接风洗尘,阿爷和阿兄都去了,府上竟一时静得紧。
好在阿菀来找我说话。
过了这个冬天,我俩都及笈了,家人正在为我们谋划婚事。
开春过后,长安城里的第一场蹴鞠,是我们待嫁女子绝不能错过的,阿菀说:“听说七皇子和楚虞都会去,这场可有看头呢。”
我许久没听人提起楚虞,心里正怅惘,屋外忽然传来那不识趣的声音,叫我“臭丫头”。
楚虞大摇大摆地走来,脸上带着化雪逢春的笑容。他在军中这些日子,养出了不少沉稳,不似原本张扬恣意的模样。可他举手投足的意气风发,仍然耀眼,竟让我本如死灰的心忽而在胸腔里“噗噗”跳起来。
“咦,陈姑娘也在。”他很懂礼数,朝阿菀拱手,又招呼我出去说话。
我不愿阿菀瞧出我对他的心思,这必会让人耻笑,只好装出不情愿的模样走了出去。
“一年没见,小丫头都蹿个儿了。”他笑嘻嘻伸手按我脑袋,我避嫌似的撇开他的手,咕哝说,“别碰。”
“怎的?”他古怪问:“生气了?”
我心头微酸,问他:“我送你的信,你可收到了?”
“行军繁忙,没得空给你回信,你就为这生气?”他叉腰,咧嘴笑得坦然,竟是我小肚鸡肠了……
可他给王十六娘的信,肯定一个信匣都不够装的,我不能不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