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归人

凡一
车头向西,一直向西,朝着家的方向,他驾着摩托飞奔。 虽然是二手货,但它车架紧固马力仍然强劲,引擎声沉稳有力,跑起来轻盈如飞。 大年三十的国道省道县道乡道,越跑越空旷,到现在宽阔的道已只有他一辆车在跑。 过瘾吗?不,越跑越心焦。 道傍鞭炮声不断响起,从零落到密集,现在已有大作的迹象——标志着各家的年夜饭已陆续摆上桌。而他,离自己的年夜饭餐桌还有上百公里的距离。 问题在他已经很累了。近一千公里的路,从半夜跑起到现在,已过去了十多个小时,除了加油连带拉屎撒尿喝水吃干粮,他还没正儿八经休息过。现在他头发闷眼发涩,腰酸背疼。今年的冬又特别冷,虽然他棉衣棉裤头盔手套可谓全副武装,但脸却裹不住,寒风迎面刮来,刀削一般的让他痛。 为了不分心,他不敢看手机。即使不看,也知道不管短信还是微信里,梅香是在怎样的催。 得知老板要留他加班,梅香满心不高兴。好不容易盼到了年底终于可以牛郎织女俩相会,偏出了这状况,便哼哼唧唧抱怨他不想她,是不是外面有了人…… 抱怨让他委屈,猜忌又让他生气。至亲爱人又燕尔新婚,他怎能不想她?几乎天天想,尤其在夜间。但难道她不知道一个男人除了儿女情长,还需有更多担当? 比如挣钱,这是头等大事第一重要。 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辛劳勉强解决了全家温饱,要致富却是万万不能。眼看别人家建洋房起高楼,自己家那矮趴趴的老祖屋,就不仅是一声“寒碜”能了的事,它还道出了一种“耻辱”:老陈家怎么混成这样? 作为老陈家长子,对此自然不能视如无见或听之任之,所以既使很想她,但他仍需坚守在挣钱第一线。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天天满勤,风里来雨里去他干得比谁都卖力。每收到一月工钱,他的心都高兴得打颤颤。正因为此,老板给双倍工钱,让他代班送完最后一日外卖,他带着感激满口答应。 挣钱初衷只是盖栋小洋楼,为老陈家争口气。盖了楼以后呢,原来并无更多打算,但精彩的城市生活教育了他,他已不再是井底之蛙,决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