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神
刀铲子
一
我对薛有福最初的印象,是他们家大门上贴的那两个门神——深红色的正丹纸上画着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大胡子。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已经搬去城里住,只有在大年三十那天,会跟随我爸回老家薛镇贴春联。那天我们搬了梯子,把最后的一张出门见喜贴在门口的电线杆上后,就准备返程回家了。农村里年味很重,站在大街上,不时能听见二踢脚的声音,声音过来没多久,便能闻见刺鼻的火药味,有时还会混合着油烟味,吸进鼻子里,我爸告诉我,那是油炸酥菜的气味。以前出了正月十五,才算把年过完,在此期间,为了囤一些食物过年,老人会用面糊裹上土豆条、萝卜馅、猪肉、豆腐、鱼,然后下到油锅里炸,炸好之后放在干燥阴凉处,能保存很久,直到出正月。
我就是闻到了油烟味才找到薛有福家门口的。他媳妇正在家门口炸酥菜,灶台是用砖头堆起来的,上面架着油锅,下面烧着柴禾和秸秆,油烟呼噜呼噜地往外面飘。他一边被油烟呛得咳嗽,一边把两张门神贴在双开的木门上,贴好后,他退后几步,站在门前观摩了几秒钟,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门口的另一边,邻近大街上,停着一辆他新买的摩托车,整个车身是蓝色,只有后座的皮垫子是黑色,车身油桶的侧面印着一行字母:SUZUKI,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按照拼音的发音,拼了好久都没有拼出来。
薛有福看到我,便朝我招手,叫我的小名。当时我还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我。当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他从他媳妇油锅旁边的竹筐子里,捏起了两个炸酥菜递给了我。他说,你得叫我三叔,于是我叫,三叔。他把酥菜给我,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外面一层面糊是脆的,咬下去咯吱一声,里面的土豆已经熟透了,软乎乎的,嚼起来很香。薛有福的媳妇是我们那儿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特点,但薛有福和村里的其他男人很不一样,他的头发梳得锃亮,皮带扎在外面,穿着发亮的咖啡色皮衣,靠在摩托车旁边跟我说话。那时候,农村里有摩托车的都是少数,就连城里也不多见。
我吃完手里的酥土豆,他又给我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