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戒指的旅程
波人
中国这个国家,很有意思。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断感慨着“富不过三代”,但是呢,家家户户,但凡攒下点儿产业、弄几样“传家宝”,便望着一代又一代的后人能传下去。
我就是件传家宝。道光年间,解家中了个举人,这在当时可是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为此,解家请了方圆百十里最好的金匠,打了一枚戒指:戒指的花式很别致,镶着一颗翡翠;戒指内圈还錾了一个小小的“中”字,是中举、高中的意思。是的,这枚戒指就是我。很幸运,我传到解世雍的手里已经是第五代,算是成功突破了三代的魔咒。如果按人的寿命来算,我也是上百岁的高龄了,但是,一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却从未出过解家的门——这么说似乎不太确切,我的意思是,在破“四旧”之前,我还从未曾有过在解家之外过夜的经历。
我的旅程,是从破“四旧”开始的。
……
解世雍媳妇
在解家第五代解世雍两口子这里,我大多数时候是待在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里。这平常过日子,女人天天要洗衣做饭,戴着我不方便,也就逢年过节我能出来露露脸。
那天中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之后,解世雍媳妇在房间里听到一大帮人涌进了大门。她正要到房门口张望,就见丈夫神色不安地奔进来,说:“抄家的来了……”
这一家人已经听说了过去这两天破“四旧”的在街上抄家哩,没想到今天就到自己门上了。解世雍媳妇反应倒是快,没等丈夫再说第二句,她立马冲到五斗橱边上,拉开抽屉,把塞在衣服下面的一个小绸布包打开,把我拿起来,一下含在了嘴里。当她把抽屉推回去,刚一转身,严二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我再说一遍,每个旮旯都要搜到,不留死角!”严二意气风发,大声地叮嘱着他的人。
闯将们开始翻箱倒柜。解世雍噤若寒蝉,站在门边;他媳妇嘴里含着我,自然也一声不吭,立在丈夫身旁。
在解世雍媳妇温热的口腔里,我感觉到她的视线投向了堂屋。堂屋里的中堂已经被掼在地上,解家老头子想把那副对联捡起来,嘴里嗫嚅着:“这是我的父亲写的。”
严二两大步就跨了过去,一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