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子书的形式阅读《植物的记忆》，这本身就蕴含有趣的悖论。在这本书里文本固然还是研究的主体，但却不如文本周边的那些东西，开本、纸张、印刷历史乃至小批、虫洞和水渍那么引人入胜。毫无疑问，在艾柯的眼中，书本绝不仅是思想的载体或言语的记录，不是那些抽象事物的仆从。每一本书，无论是古老的摇篮本还是晚近的平装本，无论它们是满面风尘、历久弥新还是未老先衰，都是一个个活色生香的个体。它们都在这个世界中占据着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一个无法与其他书籍共享的位置。而随着年岁渐长，随着同伴渐渐消散，随着岁月或读者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它们的独特性也与日俱增。 然而，这种独特性在电子书中很难再现，无论是100本、2000本或30000本书挤在同一个小小的、差别无多的塑料盒子里，在外观上都难以识别，阅读也不会给电子设备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书的内容虽然还是从各自独立的来源（作者）产生，但在读者的界面上，它们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不但没有独立的纸张或装桢，连行距、字体、字号、布局等元素也变得千篇一律、面目可憎。说实话，在手机上读《植物的记忆》，看那些小小的插图，真的不是什么上佳的体验。但是，便利和便宜终将压倒一切。就像纸上的印刷本取代了羊皮上的手抄本，电子书与纸质书的竞争结果是毫无悬念的。作为信息的载体，植物即将永远退出舞台，让矿物取而代之。唯一可以令我们感到安慰的是，如果是作为鉴赏和把玩的对象，只要仍然有人感兴趣，纸质书籍大可以长久地存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