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感想最初来自一年前某平台约稿,由于某种原因拖延至今也没能顺利发出,遂由我自行发表在豆瓣,算是供后来的研究者参考用吧!一共四篇获奖作品都有认真评论,具体可见其他篇目下的评论部分。 二.双翅目:《神们的面具》 同是以文学经典为骨架的幻想小说,丹.西蒙斯借《海伯利安》充分表达了对济慈的热爱、以及对其诗句之生动气韵的种种理解。西蒙斯在小说使用了一系列非常规叙事手法,从而加大了读者的阅读难度,但这些“非常规”有其实用的目的:牺牲易读性换取“海伯利安”标题下诗意般的纯粹,此为尊敬。诗句中的时间神话与现实关照借由西蒙斯之手落实到主角们的精神与人格、小说的人神思辨当中。 而双翅目的《神们的面具》,以陶潜的著名诗句《读山海经.其十》后三句为基底: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然而,经好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小说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历史进程诞生于无数毁灭,神话是现实的面纱。 这话看似高深莫测,但实际上,当读者把作者凭空呻吟出来的无用噱头一一忽略,只看故事的主干,就会发现,所谓的故事核心只是区区几个字的空中楼阁,借的名诗也好,由诗句引出的奇怪结论也好,借“小年轻”之口暴力直抒的“喜欢陶潜”等等,其实都是障眼法——作者只是利用陶潜的名节装点小说的逼格而已。 作者将所有人物的情感与精神大幅削砍,似想给读者留下高冷的印象,却不能至始至终,而在结局处忍不住泄了气,虽频频亮出“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等词句煽情,但小说反复强调的、刑天之志的“猛”、“固”、“常”并没有人物角色承载,主角征盛与刑天始终是一对站不起来的空壳子假人,围绕这两个角色构筑的结局就显得十分荒诞、虚(情)假(意)。 况且,小说的“虚构”不等于“虚假”,陶诗谈自由理想与反抗精神,要强调的是“不复悔”,引用者却舍本逐末、毫无铺垫地跳到神话与现实的“化去”,最终弄出一个刻奇的“同构与毁灭”概念。 说白了,这是一部以情节奇诡为特征的小说,小说躲在看似唬人的主题之下强奸经典——为的是配合“陶渊明是我先人”的粗暴情节,为的是叙述的猎奇;又仿佛奸商往猪肉里注水一般,将文章写得废话、错字满天飞;牺牲了逻辑性和人物塑造——更为了结局的反转随意更改主题。而当这种情节的奇诡彻底占据了读者的头脑,淹没了人物、掩盖了生活中的不平静发现,那么其中的“新闻性”就超过了人物塑造,小说也就从头到尾变成了文字版的央视十二套《道德观察》。 “阳光仍火辣辣烧着地板和征盛光裸的后背。地面灰尘浮起来,反射寻不见的光源,形成一片静谧光圈。征盛看得出神,感到胸口发痒。手机公放声提高一个八度” ——《神们的面具》开场 “石碑书: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 征盛忍不住摸脖颈。 他生来便有青铜色胎记,环着脖颈一圈,喉结处颜色最重。 他听见无意识的声音悄悄告诉自己: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神们的面具》结尾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一句是讲精卫、刑天改变了形体之后依然本质、意志不改;深一层地,意寓天地间所有有灵之物都同归于自然大道。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诗人发自肺腑的一声呐喊:自由、反抗的精神是一切有灵之物的共通本质! 《神们的面具》一文的作者却多此一举地让主角征盛认祖归宗,更在文章结局处僭用诗句煽情,凭“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和征盛脖子上形于外的“青铜色胎记”直白显示征盛与刑天的关系。 从这种一一对应的关系展示可见,小说作者对陶诗的理解仅浮于字面的卖弄,整篇小说的脉络与“同物”一词里所饱含的包容精神背道而驰。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神们的面具》无可避免地堕入逻辑错乱、格局狭隘与思想空洞的境地。 推荐指数:2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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