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L.I.N荒原狼
我最痛恨、最厌恶的首先正是这些:市民的满足,健康、舒适、精心培养的乐观态度,悉心培育的、平庸不堪的芸芸众生的活动。 荒原狼的这一瞥看穿了我们的整个时代,看穿了整个忙忙碌碌的生活,看透了那些逐鹿钻营、虚荣无知、自尊自负而又肤浅轻浮的人的精神世界的表面活动——啊,可惜还远远不止这些,这眼光还要深远得多,它不仅指出了我们的时代、思想与文化都是不完美的,毫无希望的,而且还击中了全部人性的要害,这一瞥在短暂的一秒钟内雄辩地说出了一位思想家,也许是一位先知先觉者对尊严,对人类生活的意义的怀疑。这眼光似乎在说:“看,我们就是这样的傻瓜!看,人就是这个样子!”顷刻之间,什么名誉声望、聪明才智、精神成果,什么追求尊严、人性的伟大与永恒等等,等等,统统都崩溃倒塌,变成了一场把戏! 我对他的防范抵御逐渐被同情所取代,看到这位时时感到痛楚的人处于无限的孤独之中,他的心灵正在走向死亡,我便对他产生一种深切的同情。 他悲观的基础不是鄙视世界,而是鄙视自己,因为在他无情鞭笞、尖锐批评各种机构、各式人物时,从不把自己排除在外,他的箭头总是首先对准自己,他憎恨和否定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一只迷了路来到我们城里,来到家畜群中的荒原狼——用这样的形象来概括他的特性是再恰当不过了,他胆怯孤独,粗野豪放,急躁不安,思念家乡,无家可归,这一切他全都暴露无遗。 我坚信,他没有自杀。他还活着,住在什么地方,在哪幢楼里,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下楼梯;在什么地方,两眼无神地凝视着擦得铮亮的地板和被人精心料理的南洋杉;白天他坐在图书馆里,晚上他在酒馆消磨时光,或者躺在租来的沙发上,在窗户后面倾听着世界和他人怎样生活;他知道自己孑然一身,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他不会自杀,因为他残留的一点信仰告诉他,他必须把这种苦难,心中邪恶的苦难,忍受到生命终结,他只能受苦而死。 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这是一个时代的记录,我今天才明白,哈勒尔心灵上的疾病并不是个别人的怪病,而是时代本身的弊病,是哈勒尔那整整一代人的精神病,染上这种毛病的远非只是那些软弱的、微不足道的人,而是那些坚强的、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人,他们反而首当其冲。 记载自传真可说是一次地狱之行,作者时而惧怕、时而勇敢地穿越混乱阴暗的心灵世界,他立志要力排混乱,横越地狱,奉陪邪恶到底。 日子如流水,一天又过去了。我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天,以我那种特有的简朴和胆怯的生活艺术,安详地度过了一天。我工作了几个小时,翻阅了几本旧书,像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那样疼痛了两个小时,我吃了药,把疼痛给蒙骗了,我很高兴;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热水中非常舒服;我收到三个邮件,浏览了一遍这些多余的信件和印刷品,然后做了运气练习,但今天贪图舒服,就免了思维操练,随后我散步一小时,发现薄纱似的云彩绚丽多彩,像珍贵的绘画柔和地画在天幕上。这真是太美了,如同阅读古书,如同躺在热水中洗澡一样。但是总的来说,这一天并不迷人,并不灿烂,不是什么欢乐幸福的日子,对我来说,这是平平常常、早已过惯了的日子:一位上了年纪而对生活又不满意的人过的不好不坏、不冷不热、尚能忍受和凑合的日子,没有特别的病痛,没有特殊的忧虑,没有实在的苦恼,没有绝望,在这些日子里我既不激动,也不惧怕,只是心境平静地考虑下述问题:是否时辰已到,该学习阿达贝尔特·斯蒂夫脱的榜样,用刮脸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是一个孤独、冷酷、忙忙碌碌、不修边幅的人,我生活在家庭中,生活在小市民的环境中;是的,我喜欢这样,喜欢在楼梯上呼吸那种安静、井然、干净的气息,喜欢人与人之间有礼貌,温顺的气氛,我虽然憎恨小市民,但他们那种气质却有使我感动的成分,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跨过我房间的门槛,进入我的住房,因为这里与楼梯上的情形大相径庭,书籍、酒瓶杂乱无间,烟蒂狼藉满地,屋子里乱七八糟,肮脏不堪,书籍、文稿、思想,一切的一切都浸透了孤独人的苦痛和人生的坎坷,充满了想要赋予人生以新意的渴望;人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假如这美妙绝伦的小旋律能暗暗地在我灵魂中扎根,日后又会让那五彩缤纷的花朵在我心中开放,那我怎么能算完全垮了呢?即便我是迷途的动物,不理解周围的世界,但是我能听到那优美的旋律,所以我愚蠢的生活仍然有它的意义,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答复疑难,接收来自天国的呼唤,我脑子里储存着千百张图画。 有谁在他那生活的废墟上寻找支离破碎的人生意义,忍受似乎是荒唐的事情,过着似乎是疯子的生活,暗中却在最后的迷惑的混乱中希望能接近上帝,得到上帝的启示? 孤独就是无求于人,我渴望得到孤独,天长日久,我总算获得了它。孤独是冰冷的,噢,是啊,它又是那样的恬静,那样的广阔无垠,像那又冷又静、群星回旋的宇宙空间一样。 追求权力的人毁于权力,追求金钱的人毁于金钱,低声下气的人毁于卑躬屈膝,追求享乐的人毁于行乐。正是同样的道理,荒原狼毁于我行我素。 哈里是一个“自杀者”,自杀者并非一定有强烈的求死欲望,有的人有这种欲望,但他并非自杀者。自杀者的特点是:他觉得他自己——不管有无道理——是大自然的一个特别危险、特别不可靠而又受了危害的嫩芽,他始终觉得自己受到危害,毫无保护,似乎站在窄而又窄的崖尖上,只要外力轻轻一推,或者稍一昏眩,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当他由于某种原因感到特别不适,除了生活日益寂寞、潦倒、粗野外,还遭遇其他种种特殊的痛苦和损失的时候,他就对痛苦说:“你等着吧,再过两年,我就能主宰你们了!” 可怜的荒原狼,你即便自杀也绝无好处,你肯定得走一条更长更难、荆棘丛生的修身之道,你将会经常不断地将你的双重性格翻番加倍,使你本已非常复杂的性格更加复杂。你不会缩小你的世界,不会简化你的灵魂,相反,你将把越来越多的世界、乃至整个世界装进你痛苦地扩大了的灵魂中,然后也许就此终止,永远安息。 荒原狼对待他灵魂中的千百种花卉也是这样的。凡是不能归到“人”或“狼”这两类的东西,他一概视而不见。你看他归到“人”下的都是什么东西!一切懦弱的、无知的、愚蠢的、卑下的东西,只要够不上称为狼性,他都一概归到“人”一边;同样,一切强大的、高贵的东西,只要他不能驾驭,他都一概归为狼性。 现在我们告别哈里;让他独自继续走他的路。如果他已经跻身于不朽者的行列,已经到达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会以怎样惊异的目光回顾他走过的曲折复杂、摇摆不定的生活途径,他会如何对这只荒原狼投以鼓励的、责备的、同情的、快乐的微笑! 我就开始孤独起来。后来,我极度孤独,尽力克制自己,逐渐建立起新的、苦行的追求精神和美好的生活理想,生活又有了某种宁静和高度,我潜心进行抽象思维操练和十分有规则的打坐默想,经过若干辛酸痛楚的年月,这样一种生活又崩溃了,突然失去它那崇高的意义;一种莫名的东西驱使我重新到处游荡,疲惫不堪地四处奔走,新的痛苦、新的罪责接踵而来。每次撕掉一层假面具之前,每当一个理想破灭之前,总感到这种可怕的空虚和平静,感到致命的窒息、寂寞、孤独,掉进空荡荒凉的无爱之狱、绝望之狱,现在我又一次不得不在这空荡荒凉的地狱中跋涉。 我看着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看着他那张聪慧善良的脸,觉得这场戏未免可笑,但是我却像一条饿狗那样享受这一小块地方的温暖,这一点儿爱,这小小的赞许。 在那肮脏的黏土墓穴里,在牧师发表愚蠢而令人难堪的演说时,在送葬人又笨又窘的表情里,在所有这些铁皮、大理石的十字架和墓碑构成的不能给人以慰藉的景象里,在所有那些铁丝或玻璃做的假花里,我觉得,不仅那位陌生人在那里结束了他的一生,不仅我明后天会在那里结束我的一生,在送葬人的窘态和谎言中我会被草草埋进土穴里;世上的一切都会这样结束,我们的全部追求,我们的全部文化,我们的全部信仰,我们的全部生活乐趣,所有这一切都已病入膏肓,很快就会被埋葬到那里。墓地就是我们的全部文化,在那里,耶稣基督和苏格拉底,莫扎特和海顿,但丁和歌德都只不过是刻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的黯然失色的名字,四周站着那些窘态百出、说谎骗人的致哀人,如果他们还能相信这些一度非常神圣的铁板,他们一定会付出很高的代价,如果他们对这已经灭亡的世界哪怕能认真地说一句公平话,表示哀悼和绝望,那么他们一定会付出很高的代价,可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知所措地狞笑着,在墓旁站立。 大多数人也都像我一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被迫违心做事,违心生活,违心行动,他们探亲访友,聊天交谈,到机关上班办公,做所有这些事情都是被迫的、机械的、不是心甘情愿的,这些事情也可以由机器做,也可以根本不做;正是这种永远运转不休的机械妨碍他们——如同妨碍我一样——批判地看待自己的生活,妨碍他们看清并感觉这种生活的愚蠢、浅薄、可疑、毫无希望的悲哀和空虚。 我看不见有逃脱这可怕的结局的出路。今天,在绝望与胆怯之间的斗争中,如果胆怯战胜了绝望,那么明天绝望会重新站在我的面前,而且天天如此,并且由于自我蔑视,绝望会更大。 我的年轻人,你要知道,严肃认真是时间的事情;我要向你透露一点:严肃认真是由于过高估计时间的价值而产生的。我也曾过高估计时间的价值,正因为如此,我想活一百岁。而在永恒之中,你要知道,是没有时间的;永恒只是一瞬间,刚好开一个玩笑。 这个奇妙的姑娘——啊,要是知道她的名字该多好!她是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打碎了将我与世隔绝的沉浊的玻璃罩,向我伸过一只手,一只善良的、俊美的、温暖的手!突然又有了一些跟我有关的事情,我愉快地、忧虑地或紧张地回想起这些事情。突然,一扇门敞开了,生活迈过门槛向我走来。兴许我又能生活下去了,又能成为一个人了。我的灵魂本已冻僵麻木,现在又开始呼吸了,鼓起了那无力微小的翅膀。 人们会发现,这一切正像今天刚刚发展起的无线电一样,只能使人逃离自己和自己的目的,使人被消遣和瞎费劲儿的忙碌所织成的越来越密的网所包围。 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这样痛苦,对我来说,最难忍最刺人的痛苦和羞辱就在这里,就因为我如此清晰地看到我自己的处境,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处境。我看见这个家伙,看见荒原狼这个畜生像一只陷在蛛网里的苍蝇,看见它怎样走向命运的决战,怎样被缠得紧紧地挂在蛛网里而无力反抗,蜘蛛怎样虎视眈眈准备扑过去一口咬住它,又一只手怎样在近处出现来搭救它。关于我的痛苦、我的心病、我的着魔、我的神经官能症的内在联系和原因,我自然可以说那是因为我不够聪明不够理智,这一切的相互作用是一目了然的。但是,我需要的,我绝望地渴求得到的并不是知识和理解,而是经历、决定、冲击和飞跃。 "真诚是什么意思?你指的是什么?” “你倒仔细看看动物,一只猫,一只狗,一只鸟都行,或者动物园里哪个庞然大物,如美洲狮或长颈鹿!你一定会看到,它们一个个都那样自然,没有一个动物发窘,它们都不会手足无措。它们不想奉承你,吸引你。它们不做戏。它们显露的是本来面貌,就像草木山石,日月星辰。你懂吗?” 我懂。 "因为我跟你一样。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孤独,和你一样不能爱生活,不能爱人,不能爱我自己,我不能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对待别人和自己。世上总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对生活要求很高,对自己的愚蠢和粗野又不甘心。” 我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音乐会的余音在耳际回响,心里充满哀伤,充满对生活,对现实,对意义,对不可挽回地永远失去的东西的绝望的渴求,终于回到家里。 这些蝴蝶就这样孜孜不倦、忙忙碌碌、充满忧虑而又轻浮、聪明、麻木地生活着,过着天真和精心安排的生活,她们不依附于任何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用金钱把她们买到手,她们期望从运气和良好的客观条件中得到她们的那一份,她们爱恋生活,而又不像普通市民那样执着地留恋生活,她们时刻准备着跟随某一位童话中的王子走进他的宫殿,她们始终朦胧地意识到她们会有凄惨悲伤的结局。 "她正是你需要的情人,荒原狼。她漂亮、年轻、情绪好,在爱情方面很有办法,而不能每天占有她。如果你不是和别人一起分享她,如果她不是你的匆匆过客,你就不会这么高兴的。” 你过去是个艺术家、思想家,一个充满欢乐和信仰的人,始终在追踪伟大永恒的事物,从来不满足于美丽的、细小的事物。但是,生活越是把你唤醒,越是使你回复自己的本性,你的困苦就越大,你就越来越深地陷入痛苦、不安和绝望之中,一直陷到你的脖子。你以往认识、热爱和崇敬的一切美好神圣的东西,你以往对人类、对我们的命运的信仰都于你无补,这一切都失去了任何价值,成了一堆废物。你的信仰没有空气可以呼吸。窒息致死是很难受的死亡。是不是这样,哈里?这就是你的命运吧?” 对当前这个简单、舒适、很易满足的世界说来,你的要求太高了,你的欲望太多了,这个世界把你吐了出来,因为你与众不同。在当今世界上,谁要活着并且一辈子十分快活,他就不能做像你我这样的人。谁不要胡乱演奏而要听真正的音乐,不要低级娱乐而要真正的欢乐,不要钱而要灵魂,不要忙碌钻营而要真正的工作,不要逢场作戏而要真正的激情,那么,这个漂亮的世界可不是这种人的家乡……” 我是注定要继续寻找生活的桂冠,继续为生活的无穷无尽的罪过忏悔受罚的。轻松的生活,轻松的爱情,轻松的死亡,这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人是永恒的整体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它会给人带来不幸,这您是知道的。您也知道,人由许多灵魂、由无数个‘我’构成。把人的虚假的统一分解为这许多形象,被看作疯话,为此,科学还发明了‘精神分裂症’这个名字。 他毫无声响地用聪慧的手指抓住我的形象,抓住所有老头、小伙子、儿童、女人,抓住所有活泼愉快的和愁容满面的、强壮有力的和弱不禁风的、敏捷的和笨拙的小人,迅速地把他们放到他的棋盘上,安排成一场游戏。他很快地把他们组成集团和家庭,让他们比赛和厮杀,让他们相互间友好,相互间敌对,构成一个小小的世界。我快活地看着,他当着我的面,让这个生气勃勃而又井井有条的小世界活动起来,让他们比赛、厮杀、结盟、打仗,让他们互相求婚、结婚、生儿育女;这真是一出角色众多、生动紧张的戏剧。 我强烈地希望离开这个混浊的世界,热切地企图在自己身上回忆起更容易忍受、稍许友好一点的图景。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姑娘,她那随风飘动的发丝是多么优美潇洒,她穿着薄薄的蓝色长裙,裙子的下摆从腿上垂下,多么优美,多么引人遐想。正像我咀嚼的嫩芽发出又苦又香的味道,我看见春天就在面前,产生了一种不安而又甜蜜的欢乐和害怕的感情,看见这位姑娘,我全身心都充满了一种对爱情的致命的预感,对女性的预感。我预感到巨大的可能和各种允诺,预感到无名的欢乐、不可想象的迷乱、害怕和痛苦,预感到最深切的解救和最深重的罪责。噢,春天的苦味把我舌头烧灼!噢,戏耍的春风将她红通通的两颊边的散乱头发吹拂! 她微微一笑,文静地还了礼,昂起头,缓慢、稳重、高傲地向前走去,我目送着她,向她投去千百种相思、要求和敬意。 我明白了,我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位向爱情之门冲过去的、漂亮赤忱的小青年,我现在尽情享受我的这一小部分,充其量只不过是我的整个人和生活的十分之一或千分之一的这一小部分,让它成长,让它丝毫不受我的所有其他形象的拖累,不受思想家的干扰,不受荒原狼的折磨,不受诗人、幻想家、道德家的奚落。不,我现在只是情人,其他什么也不是,我呼吸的只有爱情的幸福和痛苦。伊姆加特教会了我跳舞,伊达教会了我接吻,最漂亮的伊玛是第一个——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我们在树叶婆娑的榆树下——让我亲吻她淡棕色的乳房,让我喝那欢愉之酒的姑娘。 我饱尝了爱、幸福、欢乐、迷惑和痛苦,在这梦幻的时刻,我生活中所有延误的爱情又都在我的花园里开出灿烂的花朵,有的洁白娇嫩,有的耀眼炽热,有的黯然失色,有的已经凋谢枯萎了,它们一个个象征着炽烈的欢乐,热切的梦幻,火热的忧伤,充满恐惧的死亡和光华四射的新生。我遇见各种各样的女人,有的只能匆匆地、通过冲锋陷阵似的追求才能得到,有的只能长期地谨慎地向她追求,而这种追求是一种幸福;我生活中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又都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这阴暗的角落,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异性的声音也曾向我呼唤过,女人的一瞥曾激起过我的情火,姑娘们白皙光泽的皮肤曾引诱过我,一切被耽误的都补回来了。每个姑娘都以各自的方式被我所热爱。 是否还存在个人的、自己的东西,我的行为及其后果是否只是海洋上空洞的泡沫,只是历史长河中毫无意义的游戏。 "嗨,我的年轻人,难道舌头在咬你,肺在拧你?你在想你的读者、狼吞虎咽的人,可怜的大吃大喝的人,想你的排字工人,异教徒,该死的教唆犯、霍霍磨刀的人?这真可笑,你这条龙,使人大笑,让人笑破肚子,笑得尿裤子!噢,你这颗虔诚的心,你满身涂上黑油墨,充满心灵的痛苦,我捐给你一支蜡烛,让你开开心。唧唧喳喳,唠唠叨叨,骚骚扰扰,闹闹恶作剧,摇摇尾巴,别犹豫,快向前。再见,魔鬼会来抓你,就为你写的东西揍你、打你,你写的东西都是剽窃来的。” "难道您惹下的不幸还不够多吗?但是,激情和杀人现在该结束了。您还是理智一点!您应该活着,您应该学会笑。您应该学会听该死的生活的广播音乐,应该尊重这种音乐后面的精神,学会取笑音乐中可笑的、毫无价值的东西。完了,要求您做的无非就是这一点。” 您的智力太差了,亲爱的笨蛋,不过,您大概会慢慢明白对您的要求是什么。您应该学会笑,这是对您的要求。您应该理解生活的幽默生活的绞刑架下的幽默。然而,您准备做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唯独不愿做人们要求您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口袋里装着成千上百个生活游戏的棋子,震惊地预感到这场游戏的意义,我准备再次开始这场游戏,再尝一次它的痛苦,再一次为它的荒谬无稽而战栗,再次并且不断地游历我内心的地狱。 我总有一天会更好地学会玩这人生游戏。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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